擁核意識形態下敵視綠能的電力調度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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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2023/12/31中午時段再生能源佔當下的發電35.45%,超越燃煤總發電量。
(圖片來源:經濟部)


擁核意識形態下敵視綠能的電力調度思維

文/Tony Yen (媽盟特約撰述)

日前,有人問我綠核相斥的觀念由何而來。這個概念學理上並不難理解:如果核三廠晚個5年除役,也許就會在冬季或春季白天風光旺盛的時候,造成南部的電力潮流阻塞,形成綠核兩者之一必須削減出力的局面;然而實際上,臺灣核能在16個月就要完全走入歷史,綠核在電力調度上的互斥老實說不是一個值得被認真研究的課題(雖然政策和公共輿論上的互斥已經十分明顯而需要小心應對)。

然而,有鑑於這次總統選舉中,對於核能的重視程度,被不成比例地放大,遠超過本於科學以及經濟學下做理性討論的範圍,我認爲仍有必要說明綠核互斥如何根本性地根植在核電幫對淨零碳排的終局想象中,以至於我們對於任何號稱以核養綠的論述都必須抱持懷疑。

傳統上對淨零碳排能源系統的討論裏,綠能支持者往往是那羣被要求證明經濟與技術可行性的一方。然而就真實世界的衆多個案來看,一個高佔比,甚至百分之百再生能源的能源系統已經被證實是完全可行的(想想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主要或者完全由再生能源供電的微電網),而將這樣子的能源系統擴展至更大尺度的成本有效性研究,也在近年有爆炸性增長。就我來看,打算在淨零能源系統中放入核能的路徑,才真正應該受到技術可行性和成本有效性的檢視。

這是因爲核電幫的意識形態中,在淨零碳排能源系統中能夠和綠能互補搭配的彈性選項,要嘛等同缺電(需求端彈性),要嘛過於昂貴(儲能),要嘛其實是在替化石燃料發電續命(綠色燃氣電廠)。於是最後,只剩下以核能和綠能搭配的結論。然而這樣子的思路推至極致,註定會產生敵視綠能的電力系統,而這就是我這邊想強調的事情。

目前,臺灣的負載尖峯,大約發生在夏季午後,量級約爲40GW。在扣除太陽能發電後,實際上其餘電廠需要應對的年殘餘負載尖鋒約爲37.5GW,再加上更彈性即時的時間電價逐步引入後,需求端的彈性也大概能再削減0.5GW的殘餘負載尖鋒。當然,核電幫的觀念裏,供電可靠度的討論中沒有機率理論的觀念,需求端自願的削峯填谷也只是供電不足的證據,儲能則是成本永遠太高且設置量能不夠的玩具(就像10年前他們唱衰綠能時講的一樣);因此我們顯然必須安排40GW的傳統電廠隨時在線(隨着能源系統的電力化,可能還會需要更多),才能滿足核電幫定出來的誇張的供電可靠度標準,即使這麼做毫無經濟效益可言。而這40GW顯然也不能有任何燃氣機組,因爲不管燃氣機組實際發電量如何,發電來源是甚麼,那都是綠能支持者和化石能源媾和的邪惡象徵。總而言之,應對臺灣尖峯負載所需要傳統電廠,在淨零碳排的終局時,只有核能才是答案。

我們先不討論核安核廢成本,甚至是工程耗時等基本的問題,就假設的確如這些核電幫所願,臺灣興建了能完全滿足負載尖峯的核能裝置容量。那麼,當綠能發電量不足且負載很高時,這些電廠滿載發電沒有問題,但當負載降低或者綠能發電旺盛時,又應該怎麼辦呢?是應該削減核能電廠的電力輸出,迫使它們有限度地彈性調度嗎?這不僅僅會造成核能的發電成本爆增,更有安全性的問題,一不小心搞成法國那樣隔兩三年整個核能機羣大量停機檢修,顯然不是長久的電力調度之道。

對於核電幫的人們來說,合理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再生能源必須讓位給核能。這也是爲甚麼他們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蓋基載電廠才能解救缺電的謬論:每增加1GW的核能,綠能彈性調度的空間就會減少1GW,而如果所有的負載尖鋒都能由核能所供應,綠能就毫無發電的空間了。

以上的思路,我必須強調是以核電幫一般性的論述延伸推論的結果,並不是一個實際具有可行性的淨零碳排路徑,目的只是要說明核電幫的意識形態究極來說是必定要排斥綠能的。另外,我也要強調,全世界的擁核者並不全如臺灣的核電幫一樣,會把所有和再生能源良好搭配的彈性選項批評得一文不值。然而,如果承認再生能源以及智慧能源系統下的各種彈性選項具有可行性,我們不免要問:爲甚麼不就全力加速建置綠能跟和其互補搭配的彈性技術,直到達成淨零碳排?爲甚麼要在成熟可靠且便宜的綠能之外,浪費時間與金錢投資在高風險的核能建設上?

承認核能產業嚴峻現狀的務實擁核者會說,核能現在或許很貴很費時,但只要全世界卯起勁來,它在未來註定變得更便宜。這些空洞的承諾自人類開始分裂原子核以來便不斷地破滅,眼下也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核能產業會有真正的改變。在臺灣,一個更不應該相信核電幫夢話的理由是,我們實在很難把這些10年前還妄言綠能只是丑角的名嘴們認真當作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