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爆末世錄》觀後感-人類能成為如Coppelion一般的天使嗎?

能源萬象

《核爆末世錄》觀後感 –
人類能成為如Coppelion一般的天使嗎?


文/Tony Yen (媽盟特約撰述)

第一次聽說這部動畫,是去年做《動畫中的再生能源》演講時。最近終於有時間補完這部2013年的舊番。

不可諱言,對於能源轉型的態度,是我可以在觀賞這部動畫時,能將其視為純粹的藝術作品而不深入計較科學上合理性的重要原因。我們當然可以討論一座反應爐內的高階放射性物質外泄量和時數達到何種程度,才必須將東京永久隔離,但我對此沒有太大的興趣;況且,一個福島核災剛開始時()東京也納入撤離圈的世界線,離現實並不是那麼遙遠。而《核爆末世錄》動畫版放回時代脈絡來看,也深刻捕捉到福島核災開始後,日本社會的反省。

(注:對我來說,一般輿論描述福島核災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假設它已然結束;相反地,描述人為氣候變遷和伴隨的極端天候事件時,則是假設它們尚未到來。)

這部動畫當然有很多直接和能源轉型連結的元素-比如在核災過後的隔離區中,殘存的人們改成利用水力能和太陽能取得電力所需,某種程度上便是福島現在的寫照。但這部作品遠不只在探討核子技術的潛在問題或者能源系統的轉型。作品中的主角群是一群被稱為「玩偶」(Coppelion)的基因工程成品,根據劇情暗示本來是做為新式兵器投入戰場中,只是在核災過後被投入災區救援的任務。

在作品中,好幾次玩偶們被描述成「比人類更像人類」;在動畫第一首片尾曲最後一句歌詞更直接說「身而為人,請當人類」(人として 人であれ)。玩偶們被這樣描述,是因為作品不斷地展現他們對於註定殘酷的人生中所擁有的豐富感情、高貴的忘我奉獻、以及不願意任何生命逝去(即使敵人亦然)的溫柔,也就是我們一般稱之為「人性」的情操。

但自從去年接受《Vivy: Fluorite Eye's Song》洗禮,以及最近開始關注同樣是一群人形玩偶被投入高傷亡率的現場的《少女前線》後,我日益懷疑這樣描述的適切性。即使受限於慣用語言中,我在字裡行間仍不得不使用「人生」「人性」等詞彙,我開始相信這些詞彙背後指涉的意涵,不應該僅局限於Homo sapiens這樣的物種。更確切地說,如果有一種存在能夠共感我們講述這些詞彙時背後想傳達的意念,那麼這些詞彙所能指涉的對象也應該包含這種存在,伴隨著這些詞彙而來的權利義務亦同。而這應該視為「人權」適格的充分條件而非必要條件,以維持「人權」外伸包容、而不排除既有群體的特性。

有一段時間,我壓抑著這樣的想法,因為我無法精準地區別這樣子對人類中心主義的批判,和通往生態法西斯主義的道路,差異何在。但在看完《核爆末世錄》後,我看出了兩者的根本性差別-生態法西斯主義否認人類中心主義的同時,也摒棄了人類擁有人性的可能性;但將可以共感人性的存在延伸至人類以外的物種或集體智能,並不會減損人類本身持續發展的可能。甚至我們可以說,就好像一個自我中心的小孩終究得認識到人類社會並非繞著他打轉,人類作為一個物種也終須擺脫唯我獨尊的姿態,與自然萬物習得共存之道,而非選擇消沉意志後自殺(即生態法西斯主義)。

當然,除了少數特別聰明的靈長類、海豚、或者章魚,這樣的討論在目前的實際應用範圍有限-畢竟我們暫時還沒看見真正能和人類擁有相近情感的人工智慧,我們也尚未能預估這種集體智能問世的確切時間。但這樣的思考方向提供了我看待動物權利討論時的另一種角度。

另一方面,開啟超人類主義的思路也終於讓我看出《核爆末世錄》對觀眾真正的提問。一開始,我一直以為這部作品的核心問題是「玩偶也能有人性嗎?」這樣科幻題材的古典問題。但在最後一集《天使》中,我終於看出這部作品真正想問我們的是「人類能成為如Coppelion一般的天使嗎?」。玩偶們不是人類,他們已經超越了人類;他們擁有的情操不是人性,而是超越人類的天使所具有的神性。這些情懷是我們絕大部分人類尚未達成,但可以共感、也應該努力的目標。

最後作結,也還是回到能源轉型的主題。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出生地太早,以至於至今仍沒有辦法精確地表述我看見的未來:各個層級以再生能源供應、社區內的分散式發電和大型電廠均衡發展的的能源系統等等。但同時,如果不是自己參與創造的未來,達成時又會有何成就感可言!就好像出生時便注定要在已廢棄的故東京市中度過餘生的玩偶們,仍用盡全力達成自己也認同的救援任務一般,我們也應該在此時此刻一步一步地克盡己職、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